生气

    太平公主没想到儿子会这么说话,一时不知如何回答,她愣愣地看着薛崇训道:“我与你舅舅(现在的皇帝李旦)的关系一向很好,关心他的儿子只是因为顾及兄妹之情,这就不是亲情了?”

    太平公主在别人面前是相当威严的,没有想到两个儿子都敢挑战她的威势,都用这种埋怨的口气说话。上次薛二郎是这样,这次薛崇训还是这样,薛崇训也不怕母亲生气,他看起来情xù有些失控,声音也大了起来:“我为了对你说句话让你相信我的诚心,竟然要shā • rén !为什么?母亲认为我真的很喜欢做那样的事?为什么连家人都不相信我?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正如薛二郎故意激怒母亲,很可能是出于自保的心理;薛崇训又用这样的口吻和母亲说话,惹她不高兴,也是有预谋的。他想得比较远:万一以后太平公主真的获胜了,那么薛崇训的几个兄弟,甚至还有李家的子嗣们,就会争夺继承权。薛崇训先打张感情牌在这里铺垫着,以后是很有利的……好像今上李旦就很会玩感情牌。

    当然如果太平一党失败了,大家都得死,今天这一出自然就没有意义了。反正没什么坏处。

    此时太平公主当然不可能高兴,但是薛崇训如此述说衷情,她应该明白儿子心里是有她这个母亲的。

    原本薛崇训就是这么个心思,但是当他说自己也渴望亲情的时候,心里真的就泛起了一股子酸楚。是真是假,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了。

    薛崇训有些恼怒地对着自己的母亲低吼道:“你不是很喜欢李三郎那小子,现在怎么样?人家非要置你于死地才高兴!最后和你一条心的,不是李三郎,还是自家亲生的儿子!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太平公主面有怒色,“你竟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?”

    薛崇训倔犟地说道:“我是你生的,我心里不舒服,为什么要藏着掖着?你要是觉得生错了我,现在就下令处死我好了,就像当初外祖母处死父亲那样。我们父子俩走一条路,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!”

    太平公主的情xù彻底被薛崇训激了起来,她非常恼怒,但又带着一点其他的情xù,她怒极之下骂道:“你这个不孝的孽子,给我滚!有多远滚多远,别让我看见你,滚!还不滚!”

    薛崇训转身便走,连告辞都没有一声。母子俩就这么不欢而散。

    起先说好的晚膳,又没吃成。

    走出镇国太平公主府时,薛崇训不仅没有悲春伤秋的情xù,反而十分的痛快,那种真正的痛快,感觉好极了。和母亲吵了一架,感觉很好,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了,以前的那种母子关系,真的很冰冷,很难受。薛崇训蓦然之间发现自己也需要亲情,需要温暖……

    如果没有亲情,没有爱情,没有可以相信的朋友,人生实在无趣,他悲剧地发现,自己这么多年就是那样过的。

    无趣的人生。如果这次能活下来,他再也不想这么过活了。

    这时马夫庞二敲了敲车厢,问道:“郎君,是回府么?”

    冰冷的家,那里没有自己期待的人,也没有等自己的人……薛崇训无趣地想了想,随口说道:“去大秦寺,今儿遇到的那小娘说里面有个悔悟堂,我想去看看,是不是真有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,大秦寺。”

    大秦寺挨着公主府这边不远,没一会就到。天上的雨还没停,春天的雨好像就是这样,下得不大,但一下就没完没了。

    薛崇训从马车上下来之后,顿时微微有些惊讶,因为他发现下午遇到的那个躲雨的女子还在这里。

    那女子也认出了薛崇训,也是有些惊讶地说道:“你……你怎么又来了?”

    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说话,这时薛崇训也在说:“你不是有伞了,已经走了吗?”

    女子顿时咯咯地笑了起来,笑得很美好很纯真。果然是一回生二回熟,现在她看见薛崇训,仿佛就像遇到熟人一般,而实际上连名字都不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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