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

“多什么多,以后就靠这些钱过日子,要划出一部分给你买药看病,置办新铺盖,买米面吃食,还要买些种子,来年种在院中。”

曹懿叹口气,一个头两个大,他倒是想出去找份工,去药铺当伙计,或是教书,亦或者是学着父亲当年,去进南方的货来北方买,但李顽身子还不行,身边离不开人,更要命的是,他没有本金。

李顽懵懂点头,不敢插嘴,看着曹懿摘下颈间玉佛。

这玉佛他见过一两次,曹懿照顾他,给他翻身擦洗时不小心从衣领中滑落出,他问曹懿这是什么,曹懿说是他爹留给他的。李顽哦一声,心生羡慕,曹懿还有个念想,他娘却没给他留过什么,手上的好东西都拿去打点下人,偷着给他买药治病去了。

“你不要了?”

“他日再赎回来。”

见李顽这傻小子在愣笑,曹懿心烦意乱道,“你在笑,我却是在发愁。”

“太好啦,我没有娘,你也终于没有娘了,你只有我,我只有你。”

曹懿写写算算的手一停,看着李顽暗自吃惊,觉得他这念头有些怪异,自己娘亲病逝,他竟然第一反应是这个,但又很快推翻这个想法,当童言无忌,见李顽一直往外看,还以为他少年心性,想出去玩,只打发他出去,叮嘱别跑远。

他不知李顽坐立不安不是想出去玩,而是察言观色后惴惴不安,明白自己说错话,自此知道,有些话就连曹懿都不能说。

李顽寻着吆喝声往外走,见街边小贩神色匆匆,挑着扁担边走边唱,香味从四面八方飘过来,竟比哥哥扔在雪地里的糕点还要香,一群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从他身边呼啦啦跑过,手中举着个五彩斑斓的玩意儿。

这东西李顽知道,叫风车,他娘给他糊过。

他记事起没多久就在床上躺着,好日子没过过几年,如今看什么都稀罕得要命,眼巴巴地凑过去,见他们围着小贩,从衣兜里掏出个铜板,小贩掀开担子上的布,铲给他们一勺吃的搁在油纸上,香味扑鼻而来。

那吃的李顽竟从没见过,咬在嘴里嘎嘣脆,比他娘唱歌还好听。

“你们在吃啥啊。”

“炒蚕豆呢,你没吃过?”

李顽摇头,问能不能给他吃一个。年纪大一点的小孩逗他,说你求求我便给你,他从小就听人穷不能志短,求人不如求己,想以此来戏弄李顽,谁曾想李顽是个求人如家常便饭的,心想这有什么难,喊爹都成。

当即一叠声地喊,好哥哥求求你赏我口吃的吧,叫声顿挫抑扬,一气呵成,从小喊到大,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,打发给他一个指腹大小的蚕豆。

李顽一边叫,一边一一认清他们的脸,如获至宝地捧着蚕豆,小心舔一口,继而一分为二,一半含在嘴里舍不得咽下,一半攥在手心,想拿回去给曹懿吃。

谁知跑太快,竟一跤扑在地上,李顽脖子一梗,眼睛一瞪,喉结跟着一滚,那恨不得在他喉中扎根播种的半颗小蚕豆,就这样被吞下去,屋漏偏逢连夜雨,留给曹懿的那半颗还飞出去,掉在地上。

李顽欲哭无泪,咂摸着嘴回味,走上前把豆捡起搁身上擦擦,毫无芥蒂地吃了。

他眯眼享受余味,心想院外的世界原来这样有意思,院外的东西竟这样好吃,但院外的人,还是比不得曹懿好看。

第5章

自被赶出李府后,曹懿白日去药铺当伙计抄方抓药,晚上便替人抄书卖钱,时不时进山挖药采参。

南方那边传来消息,老夫人身体抱恙,未免舟车劳顿,今年不回流州,只在听说李顽的境遇后,托宗族中的人送来些钱财,远水虽解不了近渴,却解了曹懿的燃眉之急,李顽身子不好,是个离不了钱的药罐。

近一年的光景过去,两人捉襟见肘的日子终于有喘息的空档,李顽身体日渐好转,除体质稍差,干不得重活外,也和同龄人无异,曹懿从长计议,慢慢寻些方子给他调理身体。

二人相依为命,苦中作乐,曹懿攒下些钱,匀成三份,最少的那份留作日常开销,其他两份各自用红布包好,装在瓦罐里,埋在院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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