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许多个似如今夜这般寂寞的深深夜晚,当她独自一人躺在华丽冰冷的寝殿之中睁眼到天明,长夜漫漫,难免就会想起许多的人和事。

她总想:她这一生,机关算尽、众叛亲离,曾在她身边出现却没有被她算计利用过的人,只有他一个。

在所有的面具都被摘下的独自深深夜里,她曾无数次的回想这一段当初。

这一段她一生之中唯一干净、清白、问心无愧的当初。

这么多年来他从来也没提过,所以她也就从来没有告诉过他:当初她宁愿嫁给年过半百的先帝,并不是因为急于得到青龙令。

而是……当初那个一身风华的倜傥皇子,她实在是太喜欢了,喜欢到宁愿别嫁也不愿将他逼上争权夺位之路。

她的一生注定如此,只愿他能够平安喜乐。

深深的寒冷冬夜里,高高的冰冷金座上,紫衣的端密太后轻轻将脸枕入袖中。

“我从记事起就被告知:我的出生是一个责任,我将永生背负它,直至实现它。为此我失去了父母、失去了所有的姐妹兄弟、失去了我唯一的儿子、失去了……”她的声音渐渐低的几不可闻,仿佛一时气尽,趴在那里缓了好久,才低低的继续说[无][错]小说ledu道:“我为此努力了一生,失去了那么多东西!如今……你叫我如何甘心?!”

“执念伤人。”慕容天下叹了一句,淡淡说道:“如果能放下的话,不论多迟,哪怕只有一日都是好的。”

“你放下了么?”幽幽的女声忽问了句——她到底还是没有忍住:“慕容,这些年,你过得好不好?”

她终于……情真意切。

慕容天下笑了起来,是帝王最平常的那种微笑:看似愉悦,其实笑意远未深达眼底。

“我曾以为很难,可这么多年过去,也不过如此。”

不过是日复一日,不过年复一年,不过是这大半生都要过去了,才等来一个如此深夜、她的一句问候,不过是用尽一生费心筹谋的站在最高处,终于等到这一刻云淡风轻的对她说一句:“我曾以为很难……也不过如此。”

你说,这执念伤不伤人?

她似乎是叹了一声的,但没有听清。慕容天下遥遥望着她伏在金座上一动不动的背影,半晌,无言的转身往外走去。

走到殿门口时,他顿住了脚步,并未回首,背对着她。

“当年,朕杀了那么多的兄弟,独独江山一个活下来了,他在时朕从未为难过他半分,甚至尊了他为临江王。后来他勾引朕的嫔妃、私逃出宫,朕也没有对他赶尽杀绝。甚至他二人的女儿回来,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长大到如今,朕都未曾追究过。还有千密一族这么些年来的所作所为——”他顿了顿,“无论是对先帝的托付还是对……当初,朕都已仁至义尽了。今日之事已可堪动摇国本,若是再有下一回——太后娘娘是千金之躯,千密一族多番打扰娘娘清净,罪该万死,朕会将他们全部杀光。”

他语气朗朗,已经又是那个君临天下的大夜之王。

端密伏在金座之上,紫眸缓缓闭上。

“千千,”冰冷昏沉里,她听到他声音极低极低的道:“保重。”

那一刻她几乎立即要起身看去,可殿门已经“吱呀”一声打开,又关上了。

殿中又只有她一人了,冷的可怖而熟悉。

泪水从紧紧闭着的紫眸眼角滑落,隐秘的滚进了衣袖的布料里,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圆点。

这么多年了,她竟是第一次觉得心口是热的。

因为他终于提起当初。

秦桑匆匆赶回时,天上冷月已只剩下模糊的残影,千密殿中的红烛已快燃尽了,端密太后独自一人伏在那金座上,紧紧闭着眼睛,像是睡着了。

秦桑脚步轻轻的走过去,在她身旁静静站了片刻,转身欲走,却被她出声叫住:“桑桑,你回来了。”

秦桑浑身一僵,走过去,默然跪倒,磕了个头:“娘娘,臣有罪,请娘娘责罚臣吧!”

“怎么了?族长没有跟你回来?”端密太后支起身子,喘了口气,缓声问道。

秦桑摇头,“族长已经来了,臣已将他安顿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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